朱砂记
二零零四年二月九日晚上十点二十五分,我打开电脑。
书案上有两个杯子,一个小些,有樱桃的图案,装着咖啡,容量大约在一盎司左右,双份奶精不加糖;另一个透明的水晶杯中飘浮着几朵白菊,感受到开水的温度,纤尘不染的花瓣正自优雅地舒展着,绽成一室清香。
在保存的路径中选择了本地的一个论坛,进入。
接下来我要做的便是等待,这等待
咖啡的温度刚好,褐色的液体缠绵在舌尖,醇厚而细致,焦香微苦。
“当”的一声,系统提示新信息的声音。十点三十分,很准时。我拉开一个微笑的弧度,嘴角上扬五度角。
无须打开,我知道信息的内容必是那句话:“真巧,又在这个时候看到你。”
总是以这一句话开头,尽管你我皆心照不宣这样的相逢绝非偶然
单击鼠标左键,我打开信箱,照例地回了一个笑脸符号:^-^~
看着信息发出,嘴角上扬的弧度加深了些
你说“~”代表我眼角的鱼尾纹,我却坚称那叫媚眼如丝。争执的结果始终一样,每次到最后你总是在我的赖皮中举了白旗。
……
我一贯是不上QQ的,QQ于我的意义仅止于注册用户名时必须提供的资料之一。于是你也就附和了我毫无理性的坚持
“感冒好些了吗?”
“还是有点咳。”
“不要吃抗生素类药,对身体不好。”
“知道啦!你都说过无数遍了:(”
“还是菊花茶?”
“是啊,咖啡刚刚喝完。”
“菊花茶不错,清火明目。咖啡还是少喝些,你胃不好,要注意保养。”
“是……大妈!你越来越唠叨了:P”
“淘气!我是关心你。”
“我知道啊!我只是喜欢看你无可奈何的样子嘛……^-^~”
有半晌的沉默
“真的想见我?”
“当然啦!早就想看看你帅到惊天地、泣鬼神、人神共愤、天地不容的样子了:P”看不到屏幕那端的你是什么表情,我一如往常般半开玩笑地回答。
“那么
“……你……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我半信半疑。
“下个星期五我去常州出差,晚上十点半的飞机离开。从七点到十点我都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也没有时间让我细细咀嚼,屏幕那端的你还在等我的回音。
“星期五晚上七点,东苑梨花,不见不散。”我看到自己在屏幕上打出这么一串字符。
“不见不散。”几乎是立刻,你回了信息。
我一笑,收线。
菊花茶还温着,轻烟袅袅。隔着烟雾电脑液晶屏上的屏保是我新拍的照片,眉间一点朱砂殷红似血。
……
脑中有些混沌,想着你、想着这相识的两年、想着你说就凭这一点朱砂,即使在千人万人中也能轻易将我认出……
两年前偶然晃进这个论坛的时候,你已经是这里颇有
利多卡因乳膏知名度的写手,隔三岔五便有新篇发表。
记得当时看你写的第一篇文章叫做《地狱之莲》,一直到现在都记得文章中的一段话:在泛着血腥的烈焰之中,在飘着恶臭的尸骨之上,绽开一朵无垢的莲白……
与我以前看过的文学作品不同,你的文章更多地加入了现实的元素,有着真实的伤口、鲜烈地泛着血腥的气息……
于是忍不住在后面跟帖:明每从晦生、洁常自污出。你见芸生丑态,我喜莲洁无华。
数天后在信箱中看到你的信息
倏忽两年,你我由陌生到熟悉,渐至无话不谈。
我告诉你取网名为猫儿有两个原因,一是我懒得象猫,二是实在懒得花心思去想,干脆就直接叫猫儿算了,反正只是个网名。为此你足足取笑了我半年之久。
你跟我说一个人的时候习惯燃上一支烟,或许不抽,只是喜欢看着在红色的烟头扶摇而上的青烟,会给你许多的灵思,适合沉淀心情。
我一向是自认有些孤僻的,总是游离在人群之外,睁着一双寂寞的眼看世,别人的情绪传递不到我的中枢。
唯独
北
野菊茶香中,我深深叹息……
……
二零零四年二月二十日,星期五,东苑梨花。
推开玻璃门,因为赶得急,我有些微喘。
不远处钟声敲响,不多不少刚好七下。就在这时我看到你
会心一笑,我知道咖啡是摩卡,双份奶精不加糖;菊花有六朵,开水刚刚冲下,仔细聆听还能感觉到花瓣舒展的声音。
走到你的面前坐下,你没有看我,只是出神地凝视香烟头部忽明忽暗的那点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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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此机会我细细地打量着似熟悉却又陌生的你。
斜飞的双眉喻示着不羁的性格,狭长的单凤眼深遂神秘,鼻梁高挺、唇色干净、耳垂丰厚
十天没有联络了呢!我微笑
一枝烟燃尽,留下长长的烟灰,你始终没有开口。
重新拿出一支烟点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浅绿色的桌布上菊花茶和咖啡早已冷透,六朵吸足了水分的菊花泛着灰黄的色泽静静地躺在杯底,毫无生命的迹象。
忽然觉得冷
身体似乎被冻结,无法动弹。我用求救的眼神投向你,你却只是盯着香烟深思着,面容凝重。
萧北
蓦地,你全身一震抬起头来。我以为你听到了我的呼唤
……
二零零四年二月二十日,晚上十点二十分,人民医院。
早已过了探病的时间,空荡荡的大厅全然没有了白天人来人往的喧闹,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或许是由于电压不稳的关系,忽明忽暗。空气中有些凝重的因子,异样的沉静
十二楼。
值班台后年轻的护士小姐正在打电话。轻嗔薄怒却是满脸幸福的神情,没有注意到我无声地走进了一间病房。
病房中央是一张单人床,雪白的被褥中间沉睡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身上插满了极细的管子,连接到各种各样的仪器上。床柱贴着的标签上写着女子的病因是胃癌末期、深度昏迷,入院时间在十天前。
很静。
透明的皮管中生理盐水滴得极慢,女子的呼吸很轻,若不仔细观察,定然会忽略那线若有似无的起伏。床边的心电仪发出的嘀嘀声记录着心跳的痕迹,是房中唯一声响的来源。
慢慢挨到床沿坐下。好累……,这短短的几步路已经耗尽了我几乎全部的力气。
十点二十五分了,以往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坐在电脑前品着咖啡等着萧北的信息了,心中一阵抽紧,萧北呵
好累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我的体内流走,眼前渐渐笼上一层阴翳,什么都看不真切,连稍微抬一下指尖的力气也没有。
我听到心电仪哗哗
北京哪里医院看白癜风好地叫着,一声高过一声、紧急呼叫铃蓦地炸响、走廊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许多身上带着消毒水味道的人一下子涌了进来,没有注意到坐趴在床沿发不出呼声的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苍白的女子身上。
声音嘈杂,似乎
人语、空气、体味、灯光……,一切的一切纷繁芜杂。
半晌,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下来。
“……死亡通知……十点三十分……”有个声音不带感情地说着什么,听不真切。
人语、空气、体味、灯光……,一切的一切尽数远离。
阖上眼,最后一缕神智也沉入黑暗之中
最后一瞥中,分明看到病床上年轻的女子眉心一点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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