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共渡
吃早饭的时候,林英一边收拾餐具,一边静静地跟我说:
“我们……离婚吧!”
我有些吃惊,怔怔地看着她,她目光闪烁却一脸平静,嘴角边似乎挂着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苦笑,像那个满含着忧郁的蒙娜丽莎。
这事本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昨天晚上她还那样温存、热烈,现在想来,也许那时她已盟定了决心。
我将头仰在椅子的后背上,努力地闭着眼,眼角有些生生的痛。我怨恨,怨恨上天的不公。
她依然一脸的平静。她是学历史的,经常冷漠地穿梭于诡机莫测的历史沉淀中,于大喜大悲似乎都能等闲置之,而我不能。文学的头脑赋予我多愁善感的性格,我始终无法忘怀那轮夕阳,那片草地,那条顽强东上的小河,它们见证了我们的爱情,也见证了我们的不幸。
那天的夕阳有些凄美,把河水染成鲜血一样的颜色,林英发黄的脸宛若刚刚出
白巅风土的古书,仿佛手一碰就可以烟消云散。那天,在我所在的小县城的医院里,亲眼见证了我们第一个儿子的生命。他在林英的肚子里只呆了五个月,医生
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说,是个怪胎。当血顺着林英的大腿流下来时,我眼前模模糊糊就仿佛是这一片景象。医生说问题在我这一方:精子无头,目前的医疗条件很难治愈。
我有些难以接受,又跑了几家大医院,结果却无奈的相似。我顿时心灰意冷,常常在小河边独坐,看溪水翻卷,感悟人生如戏的况味。林英如唐朝仕女丰满的脸日渐憔悴,陪我北京、上海跑了一圈之后,她开始寄希望于渺茫之中的送子观音,她虔诚的脸常常让我感动得欲哭无泪。
她开始怕见小孩,常常在夜半泪水涟涟地醒来,抱着我的肩膀说刚才有个小孩叫她妈妈。我拍着她的臂膀好言抚慰,但我知道这种抚慰是多么苍白。
我说:“抱一个吧!从小养起来,一样亲。”
她只是怔怔地,不言语。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去北京之前,我就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她心中的希望尚未完全破灭。她忧郁的声音说:
“不,我要生一个我自己的孩子,你不知道,在历史的巨大空洞里,一个人的存在没有了延续,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的声音有一种历史的穿透力,这种穿透力增加了我的负疚感。我先她之前就提出过离婚。离开了我,她的生命就不会有什么遗憾。但这多少有些悲壮,她哽咽着摇头,把我抱得更紧。我说你什么时候想离了,就告诉我,我不会不同意。我知道我对她的爱是无论什么都不能代替的,只有她快乐,我才能真正地快乐。
但当她真的提出来离婚,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虚伪,我的高尚只是一种动之以情的伎俩。我根本不可能离开她:这个要我用一生去爱的女人。
一切都有很简单,林英一直在逃避我的目光,收拾餐具时竟打碎了一叠茶盏。我有些坦然,知道有些事情,是迟早要去面对的。
过了小河有一条通往县城的公路,太阳在当空白花花地照着,是难得的好天气,横在水中央的几块石头不知被谁家顽皮的孩子搬去了,水清极,浅极,能看得见五彩的卵石,来去的小鱼。这里记载了我们太多的爱情故事。
我蹲下身,说:“我背你过去。”
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伏在了我的背上,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我闭了一下眼,想努力忘却那种刻骨铭心的折磨。再睁开时,水中跳跃着的却依然是熟悉的五彩的光。
她的胸柔柔地触着我的背,淌水的声音并不大,我能感觉到她呼吸的味道。我们不像是去离婚,倒像是一同出来散心,一起做游戏一般。人生可以游戏,但历史不会。脖颈上忽然觉到一丝清凉,顺着脖子直钻入身体里去了。
过了河,我复又蹲下,待她滑下来时,我的身子略微有些颤抖。这种感觉也许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走吧!”我叹口气,轻轻地说。
没有回响,我
治疗白癜风的医院扭转身,就看见了她幽幽的目光,满含迟疑、痛苦,一只鸟儿斜飞过去,在天空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叫声凄婉。另一只鸟儿出现了,一样的羽毛,一样的斜掠,倏而又各奔东西。真是奇怪偏让我看见了它们。天空蓝得耀眼,没有一丝云彩。
“我们回去吧!”她说。她的目光注视着极远极远的地方,仿佛能看到世界的尽头、历史的极远。
我怔了一怔,即刻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无能。在生活的边缘,我饰演了一个只会逃避而不是积极面对的角色。
她嫣然一笑:“回来的时候,谁背我过河呢?”
我紧紧地拥住了她,我的爱妻,我知道,这一生一世,我们注定要携手共渡,不管前面是坦途,还是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