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
一
我害怕生命中一切艰难的选择,更害怕选择之后随之即来的失落,伤感和无可奈何。就像小时候父亲为我做的不倒翁,它永远处在左右摇摆之中,每次我稍加用力,它便不顾一切的向后摔倒。不倒翁的身躯是一个空蛋壳,最后我看到的总是一片破碎。有时候,我觉得在冥冥之中,自己就是那个不倒翁,在左右不断摇摆的时候,我害怕看见一片破碎的结局,害怕面对失去,更害怕得到后的一切最终又将失去。
我天生是个悲观的人,每当想起这句话,我总是会想起那双充满喜悦的眼睛以及那双眼睛传递给我的所有快乐。假如当初我不是那么害怕失去,假如当初我不是那么在意那双喜悦的眼睛给予我爱的传递,如果生命中能够多出一种假如,也许我的人生将会是另外一种形式,幸福的海浪也许会永远荡漾在那双喜悦的眸子里。
在大学里,我热衷于图书馆阅览室和各种各样的学术讲座。我喜欢学习,喜欢与书中的人物在精神的世界里神交畅谈,从古至今,从小人物到大人物,在一次次他人认为极度乏味的法律讲座里,我感觉出的快乐是用语言难以形容的。
如果不是每星期六晚的法律讲座,如果我和张浩阳都不是那么热爱法律学,那么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学校里有他,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学校里有我。
我们的认识就是在听讲座时他向我借笔记开始,学校的法律讲座每周一次,讲师由本校的法律讲师或教授担任。讲座的地点在校区东院的一个大教室里,法律尽管枯燥乏味,听的学生却很多,各系各院的都有。
那时候我刚大三,专业历史。学历史的女生总让人有一种孤立无援之感,她们大多带着一副厚重的眼镜,一天到晚埋在故纸堆里,或背着沉重的古文献资料,茕茕孑立形影单吊地行走在美丽的校园里。她们带着历史的风尘,像从古代的沙丛中钻出来一样,眼神里似乎有一种隔世的迷茫。她们像一部部大部头书籍摆在了书架的最高层,那些青春蓬勃的男生不敢轻易问津。
曾几何时,当学历史的女生们大呼着这只是错觉的时候,历史也变得不再严肃。那些妖精们常常打扮的花枝招展,带着一身的妖艳和美丽,扭着小蛮腰去赴各种各样的约会和舞会。大学生活不再像历史那么单调,她们几乎是用自恋似的口吻自吹自擂:历史系的女生是典型的古今结合中西合璧,从古代里走出来的现代美女,简直是精华中的精华。对于这一切的一切,我只有付之一笑,在被寝室的妖精们尊称为怪物开始,我坚持没有近朱者赤,一味过着我行我素的生活。
一个星期六傍晚,下着极大的雨,整栋女生楼像开始了一场冬眠。我正踌躇着要不要去听讲座,看着窗外的一帘风雨,我拿着伞还是冲入了雨中。讲座已经开始,偌大的教室却没有多少人,我随意拣了个位置,像往常一样打开了笔记本。
讲座即将结束时,坐在我后排的一个男生向我借笔记,我欣然地借给了他,因为从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友好。我们做了简单的交谈,他叫张浩阳,学土木工程。
以后,每星期六在大教室,张浩阳总会替我占好位置,我也总会看到有一双充满喜悦的眼睛在等着我。
那段时间,一份从未有过的欢喜在心中恣意弥漫,就像张爱玲初遇胡兰成,心低到了尘埃里,又从尘埃中开出花来。那种感觉常常令我的脸上不由自主地绽放着笑容,寝室的妖精们研究了又讨论,讨论了又研究,终于总结出我这种情况属于黄昏恋,她们还以一种专家似的口吻告诉我,我和张浩阳的发展前景很乐观。
狂风扫落叶的季节,秋意渐渐深浓,张浩阳迎来了他23岁的生日。
一大早,校广播站已经连续播了好几首祝福他生日快乐的歌,可是点歌人的姓名却刻意被隐藏了起来。大伙感到纳闷的同时也没闲着,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们知道了点歌人其实是张浩阳班里的一名女生,据她们了解到那女生特别的开朗活泼长得也挺不错。她们带着城门失守的惊慌,一个劲儿地喊着:危机呀危机!接着又给我策划了一系列的方案。我表面上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心里也直打着鼓,也许这些日子以来是我意味错了,也许一切的一切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我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依约给他过生日,我们约在了学校附近的一间咖啡屋。我燃着二十三支蜡烛,从晚上八点等到了九点多。蜡烛燃进了蛋糕里,我的心却坚硬了起来。那么多恍惚而又清晰的日子,像一页页书笺在我眼前翻飞,真的是我错了,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吗?没有,不过是我的一些简单的梦想碎片罢了。
回到寝室,那些善解人意的妖精们什么也没问,眼神
白癜风医院怎么走的迷离中却带着几分悲天悯人,她们把平时珍藏的一些零食无私地奉献了出来,正当狼吞虎咽之际,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张浩阳一副温和干净的嗓音,接电话的阿欣却吼了起来,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哼!不要听他的解释,记住,姐妹们,解释就是掩饰。”我心里涩涩地,咬着脆生生的薯片,无知无觉。
后来,在路灯下,我看到了张浩阳孤寂的背影,显然他在女生楼下已经等了很久。
我原谅了他的失约,他不过是被几个老乡拽了去,生日当晚,正逢老乡聚会。他无比懊恼地问我,为什么我寝室的电话总是没人接听?
二
我和张浩阳真的是属于黄昏恋,瑟瑟的秋天过后,我们彼此都觉得很快乐,可是分别也要来了。张浩阳面对着实习毕业,还有一大堆忙碌的事情围绕着他,他花了更多的时间去准备考研,我害怕打扰他,希望他能考上,又害怕他会考上。他总是告诉我,他想去上海读研,然后考博,然后进研究院,他说这辈子他最大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科学家,发明一些对人类社会都有用的东西。
与他的理想比起来,我似乎没有理想,我眼神黯淡,没有他的那种眉飞色舞,我说我只想追求一些简单快乐的生活。张浩阳不断地鼓励我也考研,他建议我考法律,甚至还预测我和他一定会有一个很美好的将来。我告诉他我肯定考不上,而且对于我和他的将来,我失魂落魄地说,也许我和他是没有将来的。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下来了,一滴泪水落在了张浩阳的手心,他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我的心,他轻轻地问着我:“为什么你总是那样悲观?”接着他又坚定地说:“即使你不考研,我还是会和你在一起。”为了他的这句话,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了考研。
那场考研大战之后,张浩阳失去了昔日的神采奕奕,他没有考上理想中的学府,而是被调剂进了广州的一所大学。他没有选择重头再来,只淡淡地说不想浪费时间。
临走前一晚,我们漫步在校园的小径上一遍又一遍,一份无法抑制的悲哀在心中滋长,我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手牵手,也许从今晚开始我和他就像两个刚上岸的行人,要各走各的路,各奔各的前程了。
他送给我一本精致的笔记本,里面是他抄写的泰戈尔的诗,整整厚厚的一本,他知道我喜欢泰戈尔的《飞鸟集》和《尘埃集》。我捧着笔记本,就像捧着他一颗真挚的心。在如水的月光下,他吻了我,那双喜悦的眸子仿佛在告诉我,他的心会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没有去车站送他,我还是害怕,害怕分离、伤感、失落,害怕生命中可能出现的无可奈何。那天早晨,我在笔记本上写着:很多事情会随着时间的洗涤而变得不一样,张浩阳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又怎能预料得到我和他的将来?
那时失落的心情就这样醒目地定格在笔记本上,每当看到这句话时,我耳边总回荡着张浩阳那温柔的声音:为什么你总是那样悲观?
三
我的考研终于也以失败告终,面对毕业,我有两个选择,去广州打工或回家乡教书。张浩阳非常希望我能去广州,他说他在等着我毕业,等着和我重逢,而我的父母则希望我能回家乡过平淡的生活。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怎么办,张浩阳的电话越打越频繁,他带着一种迫不急待的心情追问我什么时候去广州?我说我不知道怎么选择。他说如果我不知道,就让他来替我做决定。在电话里我一次次的沉默,张浩阳在我的沉默里感觉到了可能发生的某种事实,他的语气不再强硬,只说让我自己做决定。
可能我真的不想面对太多未知的东西,不想去尝试太过于复杂的环境。张浩阳突然杳无音信,他的最
南宁治疗白癜风医院后一句话就那样飘散在风中,我仿佛看不清他行走的方向,只好选择一条自己熟悉的道路。
我不敢去拨通他的电话号码,我想听他先开口,然后他在电话里能狠狠地责骂我一顿,我想也许我还是可以重新选择的。
一周二周一个月,他没有一个电话,我终于鼓起勇气去拨他的号码,原来他的手机早已停机。我无法判断自己的感觉,当听到您播的号码已停机时,我的脑海出现了一片茫音,随着我的选择,张浩阳也放弃了。此时此刻,我多么想告诉他,我真的愿意让他替我选择。
然而生活并没有因为我的后悔而停止,我也没有追随这份感情义无反顾地去广州,时间不断地流逝着,我渐渐地觉得也许结局本该就是这样。张浩阳在我的记忆深处朦胧成一处永恒的风景,在许多风轻云淡的日子,我看着他抄写的泰戈尔诗集,想着他说的话,想着我假设出来的结局。我终于开始明白,爱情是需要时间和地点配合的。泰戈尔说:我们如海鸥与波涛相遇似的,遇见了,走近了。海鸥飞去,波涛滚滚地流开,我们也分别了。我和张浩阳也许就是这样,结局并不完美,过程却值得我回忆。
我按着生活的轨迹,教书,恋爱,然后准备结婚。买房子,装修,买家具……那么多的事情忙得我焦头烂额。
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接到了张浩阳的电话。那个电话足足晚了近三年,在一大片嘈杂声中,我怔怔
哪里医院看白癜风较好地拿着电话,听着他的声音从离我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我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紧接着一阵耐人寻味的沉默。我始终没有说什么,几年前的点点滴滴一下子间便涌上了心头,原来我的心情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淡然。
他断断续续地说,本来他是要来接我的,他是真的很想和我一起去面对以后的人生。可是他出了一场车祸,那场车祸几乎令他丧生,他在医院躺了三个月,最后还是留下了一生都无法修复的缺陷。他说他并没有放弃我和他的感情,是命运放弃了我和他。现在他已经没有能力再照顾我了,听阿欣说我要结婚了,他还是忍不住要打电话来告诉我当年的原因,他希望我不要难过,人生本来就有很多无可奈何,如果不能选择,只好坦然面对,他真诚地祝福我,希望我一生幸福。
听着他的话,我发现我早已经泪流满面,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浩阳,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