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武昌。
难道仅只是为了一座楼吗?
二
他去了武昌。
他知道他是在武昌了。他看见自己穿靴的脚上沾了水和阳光,他感觉到阳光和水粘到了他的脸上,仿佛是一种浓稠的浆。
他已经是在武昌了,可是他又要到哪里去呢?
来到了武昌,他还是得去一个地方,而在武昌,他似乎别无去处,除了那座楼之外。
他静寂地走在粘稠的光与水中。
他要去向一座楼。
除了去向一座楼之外,他别无去处,在武昌。
三
他正在走向一座楼。
或许他来到武昌就是为着看一座楼,或许是那样的。
然而那座楼是谁?它到底是什么?
阳光和水在蠕动,那粘稠的光与水在他的脸上蠕动,在他的眼睛里蠕动。
其实他并不了解一座楼。
其实他一点也不了解那座楼,它离他很遥远。一座楼和一个人之间的距离是那样遥远,遥远到他和它没有了关联。
但是,它和他仿佛又有关联。
一座楼和一个人之间仿佛也是有关联的。
眼睛里的光与水摇荡起来,仿佛是被风吹开的书页一样,那混沌的光与水在分裂在相离,在那分裂破裂的地方裸露出了别的东西。
那是什么?
那是哪里?
也许那是长安,也许那就是曾经承载过养育过他的长安,那就是收留过他也抛弃过他的长安,那是永远的长安。
依稀是在长安。
依旧是长安的美酒,依旧是长安的歌舞,他仿佛又一次的沉醉了。他醉眼迷离地望着那像乱花一样的舞影,他在那甜美浓艳的歌声中听见了一座楼。那座楼就那样毫不经意地从他对面坐着的友人的口中吐出来,于是,在一种恍然的迷醉的感觉里,他看见那座楼像一个玲珑的小塔一样悬浮在友人的口上,然后又缓缓地冉冉地飘了起来,飘在他和他之间的空气里,飘在酒的浓烈的芬芳上,飘在那斜坐在他身前的
发现自己得了白癜风这可怎么办年轻女子颤抖的琵琶弦上。
他侧过脸。
他朝着不远处的窗子里望去,阳光正从
保菜养分需采准法那雕花的小圆窗里钻进来。阳光照着酒的香气,也照着那按在琵琶弦上的一双玉手,而那座小塔样的楼就悠悠地转到了阳光中,它浮在那阳光上,它立在那阳光中。
他迷蒙地望着它,然后就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阳光落在他的手指上,那么干燥,干燥的像九月的干菊花,干燥的像一种金黄的沙。他的指尖触动着干燥的阳光,然而他却抓不住它。他抓不住那座小塔样的楼,它像一个十分遥远的影子那样浮在阳光里,就像浮在一种干燥的水上。
于是他便又想抓住那些阳光,他的手指深深地伸进阳光里,但是阳光却来到了他的手之外。阳光落不进他那苍白的手里去,阳光和他的手有距离。阳光只是阳光,而他只是他。
四
他举起衣袖。
他用青灰的衣袖拭着脸颊,脸颊上
解决宝贝的便便病症方法可不少爬满了水与阳光,这阳光是武昌的阳光。
他正在粘稠的阳光中行走。
他正在走向一座楼。
他想他是正在向着那座小塔一样的楼走过去,然而他又知道它不是塔。一座楼不会是一个塔,一座楼只是一座楼,可是一座楼真的只是一座楼吗?
他知道它并不仅仅只是一座楼。
在传说中,一座楼永远不会只是一座楼,它还是别的东西。它是战争,在传说中,那座楼就是战争。
有雪亮的光芒闪射出来。
有杂沓的马蹄声敲动起来。
有殷红的颜色飞溅起来。
就在那凌乱的光芒和猛烈的马蹄声中,就在那飞溅的艳丽的色彩里,一座楼像一颗巨大的笋那样从武昌的大地上生出来,然后又像笋一样迅速地长起来。它长了起来,它刺破了粘稠的光与水,它像一个巨人一样地耸立在了那里。
凌乱的白光映到它的身上,杂沓的马蹄声踏在它的脚下,飞溅的色彩洒到它的身上。
五
一座楼出生于战争。
它出生于战争,它也便经历了战争。一座楼经历了战争,它好像也便成为了战争本身。它就是战争,那座楼曾经是战争,然而传说也仅只是传说,传说里总是有太多的岁月,而在岁月中,一切都在变迁。
一座楼在岁月中悄然地做着变迁。它的身世在改变,它不再是战争的象征,战争已经结束,战争终于成为了过去。那闪烁的刀光与飞动的马蹄都已经被岁月的手沉默地抹去了,即使是那溅在它身上的鲜血也都如熄灭的火焰一样化为了轻烟。它的身上不再有那些印迹,它脱离了那些印迹,一座楼走出了它的身世,它离开了它的出生。它脱离了战争,它不再是战争,只是它会成为什么?当一座楼不再是战争的时候,它能成为什么?它只能成为和平。
它就是和平。
一座楼就是和平本身。
六
仿佛有一些声音。
他觉得他听见了那些声音。
那些声音刺破了粘稠的光与水,犹如纷乱的珠子一样在他的耳朵里蹦跳着,在他的目光里蹦跳着。
镶了铜丝的木筷子掉到了描花的瓷盘上。
玉石一样的酒杯碰着黑漆的桌面。
穿了布靴的脚蹬蹬蹬地踏着发亮的木地板。
丝绸的衣裙窸窸窣窣地相互摩擦着。
一簇一簇的笑语爆起来,仿佛是跳动的火焰一样地摇曳着颤动着,有金红的火星从里面飞溅出来,一阵一阵地飞溅出来。氤氲的香味缭绕着,一卷一卷地缭绕在那飞溅的笑语喧哗上,然后就像曲折的丝带一样将那笑语喧哗裹缠在了其中。
七
洁白的楼墙上,有一只鹤浮了出来。
有一只鹤忽然便从那洁白的墙壁上生了出来。它静静地站在白墙上,随后它那长长的羽翅便舒展开来,它整个的身体都舒展开来。它像一颗脱落的果仁离开了果壳那样,它站到了洁白的墙壁之外,然后一纵身便越过了墙壁,便来到了地上。
鹤款款地走在发亮的地上。
鹤的纤细的脚趾踩过那印在地上的纷乱的人影子,又踩过那突然降落到地面上的沉寂。它在那沉寂里跳跃着,它在一阵突然爆起的欢笑中旋转着。
它旋转着。
鹤旋转着。
一只鹤在他的双眼中旋转着。
渐渐地他就看不见那只鹤了,他只看见了旋转本身,只看见一片淡黄的颜色。那颜色有时像是衣袖,有时又像是裙角。有乌黑的花边缀在那衣袖上那裙角上,那花边旋成了一大朵一大朵黑色的空心花朵。
他的目光凝在那黑色的空心花朵上,仿佛有焦红的光在闪烁。他依稀看见有焦红的光亮如霓虹一样的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