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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高山流水 [打印本页]

作者: 北城稚柚。 时间: 2017-7-11 05:06 标题: 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

一、俞伯牙
俞伯牙还没有遇到钟子期之前，经常无所事事，唯一的心愿就是进皇宫当一名宫廷乐师，为歌伎再跳舞时伴奏，每天欣赏从各地选来的绝世美女，到了月底还可以拿一份俸禄，足够养家糊口之用。
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俞伯牙很会鼓琴，但我们根本没听过，只是书上这么写了。如果当时有录音机就好了。
言归正传，俞伯牙的这个十分朴实的愿望常常遭到他妻子的嘲笑，说是就这两手本事还想进宫，除非把自己给阉了，进宫当太监去。这时的俞伯牙理应捍卫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而反驳两句，但是他早就识相了，故而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如果回顶一句，就会遭到一连串的嘲讽。他以前常常顶上一句“我把自己给阉了，你不就惨了”，而他妻子就会马上说“就你这副熊样，下得了手吗？真有这份决心，什么难事都办成了，再说……”。如此这般，俞伯牙常被骂得狗血淋头。
他有时自己也怀疑，自己的琴到底弹得如何。因为他在弹琴的时候，常常兴奋不已，犹如醉酒一般，耳边根本听不到一点声音，眼前却看到一幅又一幅流光飞舞的画面。他当时肯定也会想，如果有个什么东西能把声音留住就好了。当然这个想法是无法实现的，所以他只好选择另一种方法，就是让别人来听，听完之后说说他弹得怎么样。
他每天早晨都会步行来到一条小河旁，这是当地女子常来洗衣服、淘米的地方，河旁有一块大青石，他就坐在上面弹琴。他原本该去更清静一点的地方的，只是那时候不像现在，当时人迹罕至的清静之地也就是野兽出没的危险场所。俞伯牙自问手无缚鸡之力，别说真来只老虎、花豹什么的，就算哪冒出只野狗来，他也得拔腿就跑。
清晨的小河旁，空气清新，河水清澈见底，太阳初升，万物生辉。就在这时，村子里的农妇们走出家门，手里提个马桶、夜壶什么的，到小河旁倒夜壶，洗马桶。俞伯牙深深吸一口气，便开始弹琴了。
俞伯牙每次都试想着吸进肺里的尽是早晨草木的清香而并非是装在马桶和夜壶里东西的味道，这样他才有信心继续下去。
像往常一样，俞伯牙先仰天长啸一声，然后表情严肃地大声说道“乡亲们，我要弹琴了”。
那些村姑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这一声长啸意味着一件可以让人快乐的事情的开始，这时她们也会表情严肃地抬起头，停下手里的马桶刷子，用强装出来的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俞伯牙，齐声说道：“请吧，我们会用心听的。”
于是俞伯牙便开始弹琴了，他的双手在琴的七根弦上如两只白色蝴蝶般翩翩飞舞，琴声就像流水的涟漪一样荡漾开来，在这个小小的山村溪流之间回旋。
村姑们一见到俞伯牙开始弹琴便早已笑成一团，因为从较远处看俞伯牙弹琴的样子就好像发了羊癫疯，浑身抽搐，双手颤抖，就差吐白沫了。当然俞伯牙早已听不到村姑们的笑声了，他已经沉浸到自己的琴声之中，或者说他已完全被琴声包裹起来，因而他听不到所谓琴声的声音，而代之以一幅幅的画面了。四分之一柱香后，他的琴声停止。村姑们又会摆出一副全神贯注，仔细聆听的样子，因为俞伯牙每次弹完琴之后都会问上一句：“乡亲们，我弹的怎么样？”然后村姑们又会齐声说道：“好得没话说。”
俞伯牙听完这一句评价之后，便会抱起琴往家走去，可以想象他每次问这一句话时的心情，一定是诚惶诚恐，惴惴不安的，然而等他得到那句回答之后，不用说他当然很是高兴。尽管他每次转身以后，背后就会传来熟悉的刷马桶声以及那一阵令他自己有点莫名奇妙的笑声。
但是俞伯牙还是很快乐。所以说村姑们的快乐并不残忍，因为它是建立在俞伯牙的快乐之上的。
俞伯牙步履轻松地向家走去，见到迎面走来的正是他的老婆，一手拎着个马桶，另一只手拿着些脏衣服，向小溪走来。她总是等俞伯牙弹完琴后再去洗衣服，因为俞伯牙那副如痴如狂于周围笑声不顾的样子她实在看不下去。尽管她和其余村里的人都知道俞伯牙非常正常，否则也就不会嫁给他了，他只是有这么一个嗜好，每天发作这么一次。其实几乎所有人都有嗜好，就像每个女人都有胸脯一样，只是有些人比较突出罢了，于是那较为突出的部分更多的吸引了人们的目光与非议。
俞伯牙见到妻子走近，对他笑了一笑，准备如往常一样领受一下妻子的白眼，但出乎他意料之外，老婆竟然没有向他白南京白癜风上一眼，他看到老婆的眼神定定的，绕过了他的身上，看着他身后的什么东西。俞伯牙顺着老婆的眼神转身向后望去，只见几十步外，有一人正快步走来，很是面生，想必不是本村的。但见此人衣袖飘飘，步履轻盈，似有出尘脱俗之感。
俞伯牙呆呆的楞了那么一会儿，那人已到跟前，向俞伯牙深深作揖，俞伯牙不知何意，但还是连忙还礼，问道：“不知先生有何见教？”“在下钟子期，住在东村，与此相去七里，适才聆听先生琴声，甚是佩服，子期斗胆，不知先生可否再弹一曲？” 俞伯牙大喜，因为村姑们虽然说他弹得好，但从没有人请他再弹一曲的，连忙说：“先生错爱，俞伯牙受宠若惊，请到舍下一坐，我在为先生弹琴。”他一高兴拉着钟子期的手向家大踏步走去。
俞伯牙老婆见此情形，大惑不解，怎的两人好像认识似的。待俞伯牙与钟子期走近之时，忙问道：“夫君，这位可是你的朋友，怎的从没见过？” 俞伯牙笑道：“刚认识的。”说完，头也不回地和钟子期二人去了。
二、钟子期
钟子期突然感到自己老了。当然这是相对于自己那个年轻漂亮的妻子而言。其实很容易想到这世上几乎只有一件事能让一个男人忽然发觉自己的衰老与力不从心。
他的老婆正值盛年，欲望十分强烈，子期忙于应付，身心疲惫不堪。
钟子期的耳朵十分的好，他也爱好各种各样美妙的声音。一种声音只要是他听过的，第二次听他就能马上辨别得出。
每次和妻子完事之后，子期问她如何，妻子打着呵欠，言不由衷地说出一句：“好得没话说。”随即倒头便睡。别说钟子期的耳朵特别灵敏，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他老婆的言下之意。
钟子期很是沮丧，好在他老婆不当面点破，他也不多说，免得自取其辱。他只是觉得有个什么东西憋在心里，十分地难受。
他一直想不通，他老婆为什么不说实话，难道是体贴自己，可白癜风早期症状在其他事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直到这一天，他外出郊游回来早了，走到离家还有十来步时，他那对耳朵就听到了老婆那一阵久违了的快乐呻吟声，伴随着一个男人粗重而有力的呼吸声。
他走到窗边，透过窗缝，看到一个男人十分健壮的肌肉，那个男人的肩十分的宽，把他老婆压得严严实实。他又仔细听了一下那个男人的呼吸声，知道他是村里的王七，那呼吸声他曾经在田边锄地时听过。钟子期此时完全可以一脚踹开门，活捉了这对奸夫淫妇，然后拉倒乡亲们那里，让所有人知道这对狗男女。
然而他没有这么做，他出奇的冷静，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应该愤怒，但是没有，胸中的怒火像受了潮的，虽有导火线，却还是不。
钟子期缓缓地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开,他十分茫然地走到一棵桃花树下，傻傻地看着被风吹得直打转的桃花纷纷下落，直到看得头发晕。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脑子渐渐泛白，他觉得自己的双脚不该停步，这让自己感到正在做些什么，于是就向前走去。
这样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俞伯牙弹琴的小溪旁，累了就随地躺下，头枕着溪边的石头睡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有一点点刺眼，钟子期略微有些知觉。忽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乡亲们，我要弹琴了”，惊醒之后睁开惺忪的睡眼，四下张望，见不远处有一群村姑，由于自己躺在一块大石头旁，应而没有人看见，顺着村姑们的目光看去，有一人正襟危坐在一块平滑的大青石上，深吸一口气，一阵琴音便似铁马冰河一般闯入梦来。
钟子期心头一颤，觉得那人的纤纤细指分明是在撩动自己的心弦。只一会儿，他便忘了所有的烦忧，胸中一派山明水秀。
他也见到了村姑们嘲弄俞伯牙的行为，尤其是那句“好得没话说”让他对俞伯牙有了同病相怜之感。但何以此人这样快乐，而自己却如此烦忧呢？也许是这琴声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钟子期已下定了与俞伯牙结为朋友的决心了。
他见俞伯牙报琴转身离去，便立即快步跟上。
三、俞伯牙与钟子期
《列子·汤问》：“俞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俞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俞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
四、俞伯牙
钟子期死后，俞伯牙真的进宫当了名宫廷乐师，实现了他最初的愿望。当这个愿望实现的时候，他并没有如以前设想的那样高兴。因为他已不能只看到画面而听不到琴声了。
他的耳朵将宫、商、角、徵、羽分得格外清楚。由于能听到自己的琴声，他也就可以评判自己琴技的高低了，再也无需每天清晨到小河边去忘情地演奏了。由于没有那么忘情，他也就渐渐注意起自己弹琴时的姿态来。他弹琴时的样子早已不是原先的那副发羊癫疯的样子，而是有板有眼，气度不凡。
爱听他琴声的人越来越多，原先嘲弄他的村姑们只后悔自己有眼无珠。
俞伯牙的名气越来越响，让一国之君都有所耳闻，终于，他被请进了宫。
这一切的变化，只缘于钟子期临死时的一番话，子期临终时，要伯牙为他再弹一曲，一曲奏完，子期流下二行热泪。他告诉俞伯牙，能听懂他琴声的只有自己一人，其余的那些人只是装装样子，想嘲弄他罢了，因为能听懂俞伯牙的琴声，他死而无憾。
钟子期不忍见俞伯牙被人嘲弄，所以说出了以上的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当然这善是说这话的人自己的感觉，而听这话的人的感觉善不善，也就不关将死之人的事了。
俞伯牙为大王弹琴，说白了其实也就是在为歌伎伴奏，大王色迷迷的眼睛在那些美丽的歌伎身上游走，他也是只见画面而不闻琴声的。一曲终了，大王赞了一句：“好得没话说！”俞伯牙谢过，退下。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俞伯牙常常一人走到钟子期的墓前。他曾经在钟子期下葬后的第一个晚上，抱了琴到其墓前，想再体验一下那种忘情的快乐，他连试了几次，却总无法将自己融入琴声。俞伯牙感到有一种东西正迅速地从他身上蒸发掉，伴随着钟子期临终时的两行浊泪，进北京中科是公立医院吗了那深不见底的世界。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在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掌控之下，显得那么无能为力。“噌”的一声，琴的七弦发出一声悲鸣，伯牙双臂一振，七弦俱断，琴身分为两截。
自那以后，伯牙每次来子期墓前，只是带着一脸的苦笑，愣愣地在墓前站了那么一会儿，回想那以前的快乐。
当下能继续拥有时，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不要忘记。

作者: 觉传密 时间: 2017-7-11 10:13

向楼主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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