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诚
      
   
    （一）
    阴风夹着寒气，呼啸着钻进屋里，伴随着窗纸凄惨的呻吟。屋里，桌上，兀立着一盏油灯。灯焰忽明忽暗，飘摇不定。“唉   他面向窗户，负手而立，幽郁而深邃的目光凝视着窗外如中科白癜风医院墨染的夜空。星目含悲， 剑眉微蹙。时间流的飞快，他未踱几步，那轮弯巧如他的三岁稚女的淡眉的月亮，已不知沉到夜幕下的第几层了。旷寒的夜幕上仅余缀着几枚寒星。他凝视着其中两枚，觉得那仿佛是夜的眼睛。老天正俯视着他，目光扫过他身上每一个部位，甚至每一根毛发，每一条血管。这种精光毕露，洞悉一切的目光，他也有。不过此时多了几分幽愁与愤懑。
    思绪不禁飞到十年前。当年那立志报国，闻鸡起舞的情景仍历历在目。那时这种夜晚，他也常和文天一起度过。一人吟诗，一人舞剑，文韬武略，尽显。练武累了，他总会坐在庭院西角槐树下的大石上，像现在一样对视天眼。不过那时他觉得老天是用像他死去的父亲一样的慈祥和鼓励的目光望着他。每每此时他总会全身心投入，敬沐天恩。而此时，他却觉得老天是以一种看惯沧桑变幻、人世沉浮的智者的近乎冷漠的目光看着他。没有讥笑与嘲讽，不含同情与怜悯。他陡然间感到自己，或说是人类的渺小与可笑。不自禁唇角动了动，鼻孔喷出两股气流，脸上浮上一丝苦笑。
    　　
    　　
    　　 （二）
    　　
    这时，门“吱”一声开了。他转过身，见婢女捧着一件黛青色斗篷小心翼翼地进来。她头微微抬了抬，怯生生地说：“夫人说夜深了，请老爷多加件衣服。”他说了声：“放下吧。”婢女将衣服放在桌上，缓缓退出书房。他踱回桌旁。修长的身躯在摇曳的灯光下化为诡异的魅影，在书架上游动。
    桌上仅剩下三件物事：灯、衣、信—一封劝降信，也是最后通牒。明日午时，他若不开关献城，据谣言称，义军将破城而入，血洗全城，鸡犬不留。这谣言已在全城散布开来，人心惶惶。况此弹丸小城，已被围月余，粮草已绝。而援兵未至—据说，皇上近日中科白癜风喜得新妃，满朝文武忙着贺喜，蜜月中无暇顾及这种军机小事。堂堂大国，失此一城，又何足道哉。
    兵困粮绝，空守无用。况满城积怨，人心不宁。唯开关献城，可顺天意平民心。其实他知道这支义军是真正的“仁义之师”，攻城后秋毫无犯，甚得民心。可那毕竟是叛军，自己献城，一世英名岂不尽毁。且据说曾有守将献城，但很快就被朝廷密探刺杀了，连老妪幼女都没放过。他心觉残忍，却认定此全为守将之过。想到自己的娇妻幼女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即使女儿逃过一劫，以后又怎背得起“叛将之后”的骂名。
    他又想到文天。十年前他们是此县文武双雄。十年后，又由他俩分居此县的文武要职。而自己投诚又必将殃及文天。欲救妻儿兄弟，却苦思不得其法，心急如焚。灯盏里油已将尽。他在屋里踱起步来。绕桌三匝，鸡鸣头遍，终得一计：修书投诚，在信中将妻儿托付给义军。再请文天到牢中呆两日。尔后只身赴京朝贺。借着最后一点灯光，疾笔挥就。又不禁“唉   出门带上几个兵丁向文府走去。吆喝着闯进府内，却见书房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内亮着灯。他独身推门而入。文天正伏案写着什么，见有人进来抬起头，见是他，微微摇头苦笑。用笔指了指书案。他走近一看，桌上一张墨迹未干的纸，纸上赫然有“……投诚……”